一年之计在于春，一日之计在于晨。从小，父母和老师就经常跟我念叨这几句老古话，激励我发奋读书。
在我的故乡，大地还在沉睡，旷野中响起“播谷播谷”的叫声，这个时候，春天就来了；小镇的人们还在梦乡里，天空回荡起桐中的钟声，这个时候，清晨就开始了。
今天的年轻人可能很难想象，现在计时工具非常多，手机电脑上都有，手表差不多成了时尚装饰或者奢侈品，实用功能已经不重要了。但在我小时候，很多家庭是没有钟的，手表更是稀罕之物，被列为70年代四大件之一（收音机、缝纫机、自行车和手表）。
那个时候，桐中的师生，甚至我们那个小镇上的很多人，都是听着桐中的钟声来安排作息和生活的。我就是听着桐中的钟声长大的，我家住在净土莲社旁边，和桐中一墙之隔，听得更真切。
其实，钟作为报时工具历史悠久，13世纪意大利北部的僧侣开始建钟楼，提醒人们祷告的时间，中国古代寺院也是用钟来提示僧侣做早课，“戍楼鸣夕鼓，山寺响晨钟”。
桐中的钟楼在半山阁的一侧，春天的时候，地上长满青苔，周围是紫藤和绣球树。据记载，钟楼始建于1902年，砖木结构，纯铜铸造，每当钟声想起，声传四方，清越洪亮，悠扬悦耳。那悠扬的钟声，一百多年来，迎来四乡八镇数不清的莘莘学子，又把数不清的栋梁之材送往全中国，乃至全世界。
每天，桐中敲铜钟，象指挥大师的指挥棒一样，指挥乐队奏响生机勃勃、多彩多姿的乐章：
起床钟响起，师生们闻鸡起舞，整个校园就开始喧闹起来，这个时候，天还蒙蒙亮，操场上到处都是跑步打球的师生，林祖年老师、方愈老师、吴世发老师，他们早早就来了，山坡上，桐溪边，到处都有特别发狠的学生在早读。
预备钟响起，提醒你快要上课了，抓紧时间，我妈妈说，她上学的时候（那时桐中没有围墙），听了预备钟，才从家里出发，到教室刚好，不会迟到。
上课钟响起，诺大校园立即显得特别宁静，只听见鸟儿或者知了的稀疏叫声，仿佛它们生怕打扰了老师上课，影响他们挥洒才情、传道解惑，仿佛它们也生怕打扰了认真听课、对知识如饥似渴的学生。
当然，总是有一些懵懂的少年，听着听着就走神了，他们望着窗外的蝴蝶，心里在盼望着下课的钟声，他们盼望着下课，盼望着放学，盼望着游戏。终于，下课钟响了，整个校园又恢复了喧闹，走廊里，银杏树下，假山上，到处都是天真烂漫的少年，在嬉戏，在歌唱。
很多同学一定不知道，手握这个“指挥棒”的打钟人，叫老金。他是当时桐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党员之一，个子不高，背有点驼。从我妈上学的年代，就是他在桐中打钟，一直到我们姐弟上学，还是他在打，他直到去世前一两天还在打钟，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虽然我毕业离开学校已经三十多年了，桐中的钟声好像还常常在耳边响起，甚至在梦里响起，我以为自己上课迟到了，这似乎在提醒我只争朝夕，还有很多事需要做。
张浩 2021年3月26日晨写于厦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