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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见时难别亦难

作者:admin    发表时间:2019-11-18    浏览次数:5678  次
  我们四班要办三十年聚会的集结号,是10月25日上午7:21吹响的,半个多月来“青葱岁月”里热闹纷繁,可是到了11月11日上午7:21,就猛然噤声了。为何?是大家都在忙别的事而没空吗?不是吧!现在的你,是否跟我一样,心口好像有一个碗口大的窟窿,不知道拿什么去填平,于是失语了。
  李商隐的诗深情绵邈,一首《无题》至今无解,但丝毫不影响人们拿它去形容如珠泪似玉烟般难以把捉的情感,尤其是言语道断的离情别绪。而今,我企图借助“相见时难别亦难”这句陈词,来寻绎言说的逻各斯。
  以《邀请函》的正式发出为界,之前是组织者在精心谋划,之后就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各位。当然,有人在此之前就决心已定,但也有人在边走边看,甚至口是心非,我就在这个心理关口徘徊了好几天的。为什么会徘徊?原因很多很复杂,譬如有没有时间,更重要的可能还是有没有心情。而心情是个极其微妙的东西,就像趣味一样无可争辩,虽然一言难尽,但又是一种绝对真实的存在,只有海德格尔、萨特之流的存在论大师,可以将它说得如雾如电。
  但群里早已乐开了花,首先是找人,上穷碧落,办法用尽,惊喜也就接踵而至。随着人气上升,故事也越来越多,各种添油加醋、似非而是的段子纷纷登场,没有恶意,只求好玩,只求把泡泡吹大、把人心吹醒,吹得上班走神、走路撞墙、夜不能寐。渐渐地,我不再是个旁观者,还成了撩哥,得意忘形之时,绯闻都敢端上来。现在想来,就是在那一刻,我下了要参加聚会的决心的,“飞猪提醒”购票成功的那一刻,我都不敢相信我是怎样迈出这一步的。
  为什么只有在非理性的心理状态下,才能做出这个现在想来十分理性的抉择呢?萨特说,选择往往是一种不自由。所谓的不自由,窃以为,就是你从已知的领域走向未知的领域,此时生命被抛出,命运已不再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,一切都是冒险,一切皆有可能。生命力旺盛的人,喜欢种种未知的挑战,而对于安分守己的人,要跨出这一步,还真有点难。
  出发那天,一大早就在家窸窸窣窣,看似千思百虑,实则颠三倒四。预想的种种意外,一个都没发生,结果是提前一个多小时到了火车站。最紧张的时刻是火车开动的一瞬间,带着几多兴奋和盼望,又有一丝不安,恍如一列火车,驶进一截隧道,周围越来越黑暗,而你已无处可逃。此时的我,与多年一贯的生活发生了断舍离,远离了自己熟悉的城市,远离了妻儿同事,远离了朝九晚五,远离了两点一线,远离了诗书礼乐,完全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境域。
  随着到达的临近,新的自我也在慢慢重建。待到列车到站、进入驻地、坐上餐桌、遇见久候的老师和同学,我在回忆别人,别人也在回忆我。一条古船,哪怕换掉了所有的船板,只要形式还在,它还就是那条船。人也一样,只要江老师眨眼、推眼镜的动作没变,他还是当年的江老师;虽然推了平头,但是张口说了三句话、站起来共饮一杯酒,汪会进还是当年那个我仰慕的大个子;只有占鑫变化太大,脸型变了、口音变了,连性情都变了。大家都说我没怎么变,我说我头发都白了,这个理由当然不能成立,因为他们像我一样,也在舍形求神。
  饭后去大蜀山登高,满山的红叶正是时候,但此时的我们,兴奋点已不在无边的秋色。从坐地铁开始,我们就又像当年的高中生一样,或去食堂打饭,或上晚自习前在后山闲逛,反正人以群分,三三两两,问答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,题材就是身边不远处的张三李四,抓到谁就是谁,如今只求知道,丝毫没有少年时代的飞短流长。我和雷家生曾经不睦,彼此都看不惯,但在地铁里,我们竟然交流起写作的体会。他说,写东写西,还是脱不开“义理、考据、辞章”的大法。我心有戚戚,说这就是桐城文化的密码,早已深深刻进每个桐城人的骨血里,只是显现的方式不同而已。
  其实,此时人人心中,都有更为隐秘的渴望,那就是早点开饭、喝酒,早点把正剧上演。到时,什么黄梅戏,什么鸡鸭鹅,什么煎蒸煮,都不过是下酒的佐料。中国有足够深厚的酒文化,手头有无数条此杯必喝的理由,总之有足够多的办法,让你干杯、微醺,让你捉对、拥抱,让你甜言蜜语、称兄道弟。身段越来越柔软,交谈越来越体己,男生不再矜持设防,女生不再大家闺秀,老师不再师道尊严,老总不再色厉内荏,专家不再运筹帷幄,晚饭后还要打牌、掼蛋,一个个都脱下了盔甲,拿掉了面具,露出了真实的自我,活色生香中童心毕现。
  聚会的意义,就缘起于此时此刻。尼采在《悲剧的诞生》里,将人的精神分为两种,一种是日神的理性的,另一种是酒神的非理性的。酒神精神就是艺术的精神,人们在陶醉、忘我中,突破清规戒律,创造全新的世界,也塑造出全新的自我。此时,我们每个人都成了艺术家,一颦一笑、举手投足之间,无不天机迸发、灵光乍现。当年,索索和我简直属于两个世界的人;今晚,我们可以结伴而行,比肩而坐,我们谈文化、谈哲学,做心理分析,传授灵修的秘诀。
  如果说聚会是一场大戏,昨晚的酒会只能算垫场,今天回母校才是正剧。巴士驶上高速,就是十番锣鼓登场,一路铿锵,令人神驰。天公作美,秋阳高照,秋收后的田塍,红橙黄绿,色彩斑斓,加上静谧的村庄,清亮的池塘,俨然一幅印象派大作。我们这边是近乡情更怯,那边守候在校门口的同学们,早早玩起了现场直播——哎呀!史老师出现了,他还是那么周吴郑王!我的同桌出现了,她的长发何时变成了马尾巴?
  回到母校,坐进曾经的教室,徜徉于生活过的校园,我们努力寻找的,是其变中之不变。人之所以会怀旧,就是要找到那些不变的因子,好把自己安放其间,获得存在的根据,否则你就是个局外人。除了贯通校园的那条小渠改填为路以外,其他都还在!半山阁还在,“勉成国器”的匾额还高悬楼头,那棵镇园之宝银杏树还是那么枝繁叶茂!半山阁四周的小平房、四合院都拆了,变成了逸夫楼、科技楼、小广场,也很好呀!
  小渠被填的确令人遗憾,在小渠里洗衣、戏水,顺着小渠去食堂买饭,不用回忆来妆点,当年就颇有诗意,它滋润了多少学子,开启了多少灵心秀口。可是转念一想,一旦上游的水源断了,小渠不就成了废沟了吗?一介书生能左右沧海桑田的变迁吗?尽管它没了,但我们还是能很快找到当年上课、住宿、散步、踢球、升旗、晨训、演讲、读报的地方。聚会前征集老照片,背景多为校门口的假山、碑亭、柱石,它虽有变化,但变得更美了。四周加了围栏,中间铺了小径,绿化修剪整齐,古木依旧参天,北面的高墙改成了通透的长廊,小园整体上比过去更加亭匀,与人更加亲近,因此再次成为我们合影留恋的好地方。
  大戏的高潮是中午这顿饭,酒店大厅宽敞,视频、话筒等设备齐全,原本就是办宴会的地方。现在是人最齐的时候,按照戏剧理论,此时此地最符合“三一律”,所有的情节都将要在此上演,所有的“冲突”都将要在此爆发,所有的“恩怨”都将要在此了断,所有的人性都将要在此展开,而滚动播放的老照片,足以酝酿出磅礴淋漓的情绪。在觥筹交错之中,我看到了尹云燕的红唇、雷弘瑞的胡髭,听到了比官普更土的乡音,吃到了更具家乡风味、更接近妈妈手艺的菜肴,看到了一对平儿如何将同窗共读变成了伉俪情深,发现了学术对于程堂明、张治平、王德林等人气质的陶冶,感受到了严国忠、刘建平、程曙等人的从容。老师和同学们次第即兴发言,声情并茂,低徊婉转,一次次令人动容;朱仲莉的一曲《女驸马》选段,见证了岁月的有情;合唱《同一首歌》,将聚会推向了最后的高峰。一切的美好,都在此时此刻此地上演了。
  多情自古伤离别,更哪堪冷落清秋节。离别的忧伤,从余东的中途离场开始涌起。喧嚣一下子沉寂下来,所有人都放下了酒杯、碗筷,眼睁睁地看着余东上了吴曙光的车,然后是一次次地挥手,一声声地道别,可惜车子最终还是发动了、驶离了。来时,车里人坐满,每个人都情绪饱满;现在,人已四散,车里空空荡荡。来时,朝阳如歌,风景如画;现在,残阳如血,暮色四合。
  到了酒店,赶路的赶路,回家的回家,送走了汪四海、张志平等人之后,只剩下了金宜春和我。一觉醒来,我就打电话找宜春,他说他在吃早饭随后就出发,我说我要送你,我们要为本次聚会留下最后一张合影。送走了宜春,我孤身一人,落寞地早饭,落寞地退房,落寞地上地铁,落寞地进了火车站。
  来时带了本书,看了一半,原打算返程路上看完,可是几次翻开又合上,怎么都看不进去,我失魂落魄,我眼神空洞,我东张西望。这时,我才领会了什么叫“别时难”,明白了其难在何处。打个比方,来之前的“相见难”,是要将米和水变成酒,这既需要酵母,还需要时间;短暂的相聚,就是将米和水酿成酒的时程,所有的high和happy,终于酿成了一坛美酒;而此后的一个个分别,就是一次次凌迟,就是要我们将这坛美酒,还原成水和米,如此惩罚,谁能消受?
  两天里,浸润在相聚前的期待、相聚时的沉醉、离别后的痛楚里,忘了父母、忘了妻儿、忘了单位、忘了工作。抵达虹桥后,我向妻报告行踪,她给我的回复是:“被子晒在外面,四点收回来。”感谢这道“懿旨”,犹如一个巴掌,将我从梦中打回原形。我还接到了一个提醒,“请说普通话”,也不知在何时,我的说话里有了桐城口音。
  语言是存在的家,我试着以写点什么的方式,来拯救自己。行文至此,那个窟窿好像已被堵上。相聚是为了别离,别离是为了再次相聚,因为这次我没见到琚宜太、姚忠胜、刘莉等等,群里共有62人,这次只到了34位。不仅如此,我还想看看,这次能够“虫归大海”的我,若干年后,又将变成怎样一条虫,又将如何体验那痛并快乐着的时光,为“相见时难别亦难”这句千古名言,注入新的诠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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